无理之理与万物有灵
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,几千年的文脉在低声倾诉。它是庙堂之上人神相通的欢愉,它是宴席之上把酒言欢的雅致,它是歧路孤舟天涯游子的悲怆,它是月下花镜多情少女的忧伤,它是无数文人世俗之外灵魂的栖息处……它们是一缕缕不灭的曙光,让我们的文化拥有了一份别样的深情和韵致。在时空的流淌中,在文字和思想的碰撞中,诗歌至今仍然能感动着我们的心灵,点燃着我们的激情。欢迎走进“午间美闻”之“诗歌鉴赏”。
《卜算子·黄州定慧院寓居作》
缺月挂疏桐,漏断人初静。谁见幽人独往来,缥缈孤鸿影。
惊起却回头,有恨无人省。拣尽寒枝不肯栖,寂寞沙洲冷。
且说苏轼被贬黄州后,彻夜无眠。这首词上阕是说铜壶滴漏的声音听不见了,夜已不知道多深,一弯月亮挂在稀疏的梧桐枝头。天地空寂,什么动静都没有,只有幽居的人独来独往,如同失群的大雁。下阕专写大雁,说大雁受了惊,蓦然回头张望,心中的愁绪没人懂得,把高高的树枝挑了个遍却终于不肯落脚,只在寂寞而清冷的沙洲上歇宿。
其实苏轼只是用到一种不甚罕见的修辞罢了:大雁确实不会在树枝上栖息,只会选择沙洲中的芦苇荡,这是天性使然,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,词人却偏偏将客观的天性理解为主观的选择,用上了“拣尽”“不肯”这些表达主观意愿的词语,于是大雁之所以“拣尽寒枝不肯栖,寂寞沙洲冷”,不再是客观天然使性,而是出于它自主的,富于道德意义的抉择。就是这样,一种“无情”的客观现象里出现了“有情”的主观立场。
大雁之所以“拣尽寒枝不肯栖,寂寞沙洲冷”,皆是因为苏轼本人审慎于政治阵营的抉择与去留,并始终固守着自己的道德原则罢了。
儒者有所谓“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”,论世道的盛衰优劣,为君主所用则兼济天下,不为所用则独善其身,既不趋炎附势,也不同流合污,在最险恶的政治环境里也要怀抱着苏轼式的高洁。至于鸿雁,天然的特点是成群结队,一旦失群成为孤鸿。
雁阵飞过,过去了一队又一队,却有一只离群的孤雁不知道要飞往何处。暮雨潇潇,孤雁凄凉地呼唤着早已不见踪影的同伴,飞累了,想停下休息,却因为形单影只而不敢降落寒塘。这一路也许还会遭逢暗箭与罗网,孤独的心越发充满了疑惧。
雁的离群尚且如此,人的离群又情何以堪。此时苏轼被贬黄州,无疑也是一种人生的离群。“有恨无人省”,这便是一种深沉的寂寞。不但离群,更无人能够理解这离群之苦。
孤雁能够在哪里歇脚呢?它飞过了一个个高高的树梢,没有留恋,却降落在低矮而清冷的沙洲上。这沙洲也许就是政治生涯低谷中的黄州小城,也许是任何一个不知名的地方,甚至只是自己心中的一处居所,但这一次的栖息并不是听天由命的结果,而是来自心甘情愿的选择。苏轼的选择自然不是黄州,他只是选择了他的“道”并由此而被贬谪到黄州罢了——“拣尽寒枝不肯栖”的“拣”字,所拣的不是一时一地,而是永恒的“道”,君子心中的永恒正道。
东坡道人在黄州时作。语意高妙,似非吃烟火食人语。非胸中有万卷书,笔下无一点尘俗气,孰能至此。
主播:九(10)班 张梓桐
指导老师:郑 伟
初审:许小平、陆 玲
复审:李传国
终审:杨 全
编辑:徐晶晶